四十里河

Eduardo回来了。

友情打底，实实在在。是合作伙伴，是并肩作战的朋友。至于爱情，没有人提起。Chris看不下去，后来就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Eduardo一半的身体陷入黑暗里，诚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可你们这算怎么回事？”

Eduardo咬了咬下唇，“我只能跟着我的心走。”

“Mark对你的感情很深。”

“让我伤心的也是他。”

“可对于他来说，”Chris笑着指了指不远处叼着飞镖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Mark，“认识到自己错了，并有意识地去改，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要学的还很多。”

Eduardo起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轻不可闻：

“让我想一想。”

随后Eduardo在Mark身旁坐下，过分亲密的距离。Mark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了。

可是Eduardo要想什么呢？他们现在还是住在一张床上，沉默地入睡，相拥着醒来。区别只在于，Dustin再也不去开玩笑起哄了。有的事无法用来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现在是编程工作量最大的时期，大家都神经紧张，不适合讨论什么复杂的感情问题。Chris注视着他们，有的结还是由当事人自己来解开吧。

友情与爱情的关系本已如履薄冰，迷雾里的巨兽已悄悄探出头来，而所有人仍恍若不知。

 

见Sean那天是他们四个一起去的。

Mark在见面之前早就流露出对Sean的向往和崇拜，说什么也要认识这位传奇人物，说干脆自己一个人去见面就好。

“你当我这个CFO是死的？”Eduardo必须把Mark这种危险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我和你一起去。顺便问他广告的事情，我说的话不信，你‘敬爱’的Sean说话你肯定会听吧。”

“我也去！”Dustin的声音从背后飘来，“我对Sean Parker好奇很久了，要不Chris你也——？”

“什么我也，我必须去。”Chris这话是说给Mark听的，让这三个心态各异目的不同的人去见Sean……为了不让这场会面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他必须在场。

 

敬爱的Sean Parker不出所料的迟到了。

迟到，在“Eduardo讨厌事物排行榜”上仅次于欺骗，位居第二。

再加上Mark和Dustin表现出一种“Sean那么棒做什么都是对的”的样子，Eduardo在心里给Sean的名字打了一百多个红叉。

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怎么把自己的公司都搞没了？这些问题即使问了，Mark和Dustin也不会回答，只会摆出一副“我们程序员的世界你不懂”的高傲姿态。

程序员的臭毛病。Eduardo默默地靠近了Chris。

Sean Parker一出现，Mark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他身上。

“你好，Eduardo？幸会。啊这位是Mark对吧。”

“是！”

这个感叹号啊。Eduardo腹诽，别人叫你名字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这顿饭的效果因人而异。

对Mark和Dustin来说，听到心中偶像肯定自己的行为并加以鼓励，信心大增，浑身舒爽。

对于Eduardo来说，呕——

对不起，重来：

对于Eduardo来说，这顿饭非常不舒服，Sean不仅直接间接地指出Eduardo不懂the Facebook的核心，而且直接间接地讽刺Eduardo幼稚不成熟。Eduardo的脸色越来越难看，Sean有意无意地瞥了他几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于Chris来说，他根本没顾上吃饭。Mark和Eduardo像为了对立而对立的两个极端。一定要在外人——聪明又有所图的外人——面前表现出分裂？Chris不断地打着圆场，可是也没能补上几道口子。

 “我去一下洗手间。”Eduardo猛地站起来，显得气氛很不和谐。

Mark痴迷地想着Sean口中的未来，没注意到Eduardo的离开，突然小腿被踢了一脚。

“Chris你为什么踢我？”

“你不是也要去洗手间吗？”

“没有啊，你为什么又踢——”

Chris拼命用眼神暗示Eduardo离去的方向，Mark这才发现，匆匆追上去了。

Mark进了洗手间也没看见Eduardo，他只好洗了洗手，在洗手间周围转了转，在一个拐角处看见Eduardo半靠在墙上。

“Wardo，你在这里干嘛？”

“我得出来冷静一下。我不能再听Sean说话了。”

“哦我知道他的想法很有创意是不是，你也被震惊了吧……”

“不，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那你先——冷静着？”Mark努力地额外解释了两句，“你可能不懂，Sean的意思是说……”

我可能不懂。

Mark的话在Eduardo耳边嗡嗡地响。

你也没有试图让我搞懂这一切。

 

“朋友们，”Sean突然凑近了身子，满脸好奇，“你们俩谁愿意告诉我，Mark和Eduardo是什么关系？Chris？”

“他们是朋友。”Chris回答。

“我们pr的答案果然官方，可是我不信。Dustin你说。”

“这就很复杂了——”

Sean边听边归纳重点：

哦他们在一起了。

哦他们又分手了。

哦Mark的哥哥？大魔术师。

谁？Daniel？我认识Daniel！就说看Mark怎么眼熟。

Daniel老伙计和我们小少爷有过一段呀。不像不像，他什么时候喜欢这款了。哇这我真不知道。

哦他们又在一起了？不好说？

三个人的电影……哎呦他们仨在一起过得了，这么费劲。

哦——

“你在感慨什么？”Eduardo回来了，不太客气地直接问道。

“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Sean离开时建议Mark把网站的名字改成Facebook，效果几乎使场面几乎爆炸了。Eduardo特别希望Sean能现场爆炸。但是没有，Sean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快到跨年了，Eduardo长期驻扎在Kirkland，强烈要求趁这个机会把宿舍彻底打扫一下。于是破天荒的，Mark的宿舍有了新年新气象。

“既然打扫了也会脏，我看不到打扫的意义在哪里。”Mark摊在沙发上。

“抬脚！”Eduardo拿着一把扫帚在扫地，“吃了饭还会饿，难道你就不吃饭了吗？”

“我不吃了。”

“你不吃会死。”

“不打扫屋子不会死。”

“我只能说，生活品质很重要，把握当下也很重要。”

“那，谢谢你的当下有我。”Mark说。

Eduardo惊讶地直起身体，“有进步，居然会说这种话了。”

谁知Mark接着就说，“Daniel没再找你吗？”

Eduardo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埋在他们之间的定时炸弹Daniel，完全不是这种时候应该被提起的名字。

“他可能死了吧，谁知道。”Eduardo说。

“没死。我前几天还看到新闻了！”在擦玻璃的Dustin回答道。

“……Dustin，有时候更重要的是学会闭嘴。”

“哦哦好的，Chris。”

“我还是说一声，”Mark继续道，“Daniel没死，我看到了他给家里人发的新年短信。”

“哦。”你说这个干嘛。

等宿舍整理得差不多了，Eduardo惊恐地发现Mark居然想邀请Sean一起跨年。Sean才没空和你跨年！果然，电话那边Sean语气夸张道：

“跨年？我要和我的Julie、Jessica、Jane和Jake一起啊，不好意思了Mark。”

Eduardo都不想问Sean对J开头的名字有什么执念以及为什么还有个男生以及这些人成年了没有，只对Mark说了一句，“就跟你说Sean不可能来。”

电话那边满是惊喜：“是Eduardo吗？好久不见啊，你想不想我？”

呸。Eduardo把电话掐断了，Mark还握着听筒。

 

跨年的凌晨有个亲吻离自己最近的人的习俗。

多少人趁这个机会就此表明心意，多少人阴差阳错因为这个零点的吻开始了一段缘分。

“你跨年的时候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你下一年都会在我身边？”Mark问。

其实这完全取决于你吧。Eduardo晚上喝了酒，略微有些醉意，不过还没有醉到胡言乱语，他说：“是。我会在。”

“太好了，Wardo。”

Mark抱上来的时候像个要糖的小孩。Eduardo发现只要Mark主动示弱，他就拿Mark没办法。Mark也许不知道这一点。

“新年快乐！”零点的钟声敲响，Eduardo吻上了Mark的嘴唇。

不知所措的甜，Mark没有办法再做任何思考了。他脑子里维持运行的程序瞬间崩塌，而他居然打心眼里认为这是好事。真甜。

“新年快乐，Wardo。”

 

Daniel忙到昏天黑地，哪里顾得上什么新年。他难得今天早一点回了家，倒头就睡，被Merritt的电话叫醒时还是懵的。

“什么……哦新的一年了，新年快乐！”

“不快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相信你听到这件事以后也不会快乐了。”

“什么？”Daniel站起身，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最近不能再收到任何坏消息了。

“你和Eduardo亲吻的照片被拍到了！”Merritt说。

亲吻的照片……想起Eduardo决绝的转身，Daniel一阵头疼。他完全不想让Eduardo牵扯到这种事情里。

“你被狗仔拍到倒是不奇怪，只是不知道选择现在这个时候曝光。对方也对Facebook不怀好意。Daniel……你还在听吗？”

“在。”

“消息已经压不下去了，但趁还没爆出来，尽量减小损失吧。给你提供一个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

“向大家承认。反正你也和他在一起好久了。谈恋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Merritt还一直以为Daniel还在和Eduardo谈恋爱。

“好。”沉默了许久，Daniel最后说道。

 

新年第一天，Eduardo一走出宿舍就被一大群记者围住了。

“Mr.Saverin，有报道称您和Daniel Atlas处于恋爱关系，这是真的吗？”

“Mr.Saverin，据悉Daniel Atlas有一个儿子，这件事您了解吗？”

“Mr.Saverin，这是不是Facebook为了融资采取的宣传手段？”

Eduardo被围住动弹不得，耳边全是Daniel的名字，一台台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躲也躲不开。

“记者朋友们！”

Daniel拨开人群大步走来，像是专门来拯救他的。然后Daniel对他笑了笑，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对，这就是我的男朋友，Facebook的CFO，Eduardo Saverin。有什么问题都来问我吧，我男朋友可没见过这种阵势，吓到他我该心疼了。”

Daniel拉着他往外走，Eduardo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情况？”

“别轻举妄动，宝贝。”Daniel用记者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配合我，不然对你我都没好处。”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没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了吗？”

“慢慢来吧，既然命运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Daniel对追在身后的记者声明道：“具体情况我会在之后的发布会向大家说明，大家辛苦了，新年快乐！”

“上车，Edu.”

“可是……”

“上车吧，”Daniel背对着记者们，微微弯下腰，“算我求你了。”

 

 

TBC

小马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