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清楚,什么都不说
又来要钱。
Mark这个月来找了我五次,从寒暄到没话找话,我们都不舒服。我知道他只是想要钱,我跟他根本不熟。方法错了但诚意可嘉。
“想要我投资,只有一个条件。”我说。
“您请讲。”
“我们公事公办,是合作伙伴不是朋友。”
“为什么?”
“你考虑一下吧。”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说,“好。”
我们签了合同,他拿到了投资还是不高兴。是不是朋友那么重要吗?他还有什么幻想吗?
我的父亲教导我:永远不要和朋友一起开公司。
反过来也是一样,我很清楚:
永远不要和一起创业的人成为朋友。
口不对心。
Eduardo就是这样的人。
装作跟我不熟的是他,不知道“偶遇”了多少回的也是他。
说不做朋友的是他,赖在我宿舍不走的也是他。
坚持公事公办的是他,给我带饭催我早睡的人也是他。
所谓的原则有什么意义?他父亲迂腐狭隘,观点并不是金科玉律。我绝不会和一起创业的朋友分道扬镳,尤其是他。
如果他再声称这不是友情,我只能盖上一个“爱情”的戳。
他爱我,我是知道的。
无数个日夜的对视,言语细节的爱护,柔软神色和情深似海,都是藏不住的。
我顺着他演下去:这周末我们和Sean见面吧。
他明明有一丝类似嫉妒的紧张,却说: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私事不会找你。”
我爱他,他也是知道的吧。
Mark和Sean是一路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们既能一起创业,也能做朋友。聪明,勇敢,道德和传统观念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Sean得到了Mark的崇拜和心。
那天我和Sean争执得很厉害,他有理论也有经验,我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回去的出租车上,我告诉Mark,可我才是那个要给party买单的人。
Mark看着窗外,侧脸映在玻璃上,问我:你是不是嫉妒?
他说得直接,我的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嫉妒?Mr.Zuckerberg,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我们不是朋友,你不要……
“好了Wardo,”Mark轻轻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也放慢了语速,“我累了。我们不要吵架,即使我们对Facebook的看法不同,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你别怕,我不会走。”
我怕什么?
我想纠正他错误的看法,可是他的呼吸轻轻地吹在我的脖子上,他已经睡着了。
这话当着Sean的面我不好说出口,Eduardo应该懂的。我希望他暑假来加州,我需要他在我身边,这是私心。
他怎么还能在下雨天来和我吵架?
那天是少见的暴雨,他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忘了去机场接他是我的不对。他一进来就和Sean吵,Sean兴致不错地火上浇油让局面更混乱。
他放弃了纽约的实习为Facebook找广告商一天坐14个小时的地铁。这很令人感动,但这没有意义。
你为什么不来加州呢,Wardo?
他在抱怨别的,针对Sean,针对那些付出和委屈,甚至可能针对没得到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的注意力都在Facebook上。他连Facebook的功能都搞不清。
我在努力讲道理,他却把我越推越远。
说着公事公办的人,第二天冻结了公司的账户。
朋友,爱人,亲爱的合作伙伴,你要我接下来怎么做?
冻结了账户以后我后悔了,父亲这时一定会骂我不够专业,意气用事。我也知道这是我的缺点,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不和Mark做朋友。
掺杂了私人情感的事影响判断,更何况我爱他。
Mark给我打了电话,铃声动听如神谕。
他说,都过去了,我们拿到了一笔投资。回来吧Wardo。
他说I need my CFO,而不是I need my Wardo.
我这个CFO不算称职,但他说We did it.
我需要的也就是那句我们。
我们一起出发,我们不离不弃,我们一直会像现在这么好。
签死亡合同的时候我和律师说Mark需要被保护。律师看着我笑,当时我还不知道那笑容代表着什么。
百万会员夜之后我觉得任何庆祝活动都是悲剧的伏笔。
人们笑得多开心,就会哭得多伤心。
流泪是一种发泄方式,我不能流泪,因为最后一步错的是我。
Eduardo可以哭。
他怒气冲冲砸了我的电脑,眼睛里有泪水,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失望。
我看见光从他眼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了无生趣。
我没和他争辩,我没什么好说的。
I'm coming back for everything.
他走的时候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Sean开始组织大家一起庆祝。我想起一切都还没这么糟的时候,我对Wardo说,But you're gonna come back.
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
屏幕上的数字超过了一百万,所有人都在欢呼。Sean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在做出最终决定前曾问过律师,怎样才能让Eduardo不那么难过。律师摇了摇头。
Hearts are made to be broken.
我不需要印着I'm CEO, bitch的名片,我应该抱住Eduardo,道歉,告诉他,别走我爱你。
诉讼案是场拉锯战,0.03%,鲜活的过去,金钱与背叛,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冰冷的数字。突然律师问了一句:Saverin先生以前和Zuckerberg先生是好朋友,对吗?
原本背对着我的Eduardo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即使承认从前是朋友会有更大胜算,他还是慢慢地说道:
I was not your friend. I had never ever been your friend.
完
想过题目不如直接叫《一把大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