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里河

10月26日

我得到通知重获自由的第一天，立刻买了机票去哈佛找Eduardo。

做决定的速度快到差不多没经过大脑，快登机我才想起来明晚有场重要的演出，Merritt在电话那边骂了我五分钟，最后没办法地对我说：算了你还是先上飞机，快去见你的小可爱，再见不到他你就要疯了吧。

“那表演怎么办？”

你的烂摊子哪一次不是我们收尾的！Merritt听上去远没有那么生气。我们希望你幸福，Daniel，去吧。

确实，再见不到Eduardo我就要疯了。我不得不离开他的时候Mark刚刚考上哈佛，我拜托Mark多留意Eduardo的消息，有可能的话全部告诉我。当时我还不能经常和外界联系，Mark很大方地说没问题，先告诉我你的Eduardo长什么样子。

我不信他不知道。他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住在我家，Eduardo来过我家几次，虽然没有和Mark见过面，但他对Eduardo绝对不是一无所知。这时候装什么无辜。

我这个从来不让人省心、几乎处处和我对着干的弟弟在搞事情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刚开始我收到他的信息，说Eduardo不开心，郁郁寡欢，走路都差点撞到路灯上。Eduardo瘦了不少，形容枯槁。Eduardo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话。Eduardo穿了一件很好看的白衬衫，微笑起来像阳光般温暖……？

Mark不常用比喻，这看上去很奇怪。从那以后我就很少收到Eduardo的消息了。

 

11月1日

我知道为什么Mark不再说起Eduardo了。

他现在成了Eduardo最好的朋友，或者是男朋友吗？取代了我的位置，对Eduardo的爱护和关心又好像视而不见。

我再清楚不过，他享受着Eduardo的爱，当做理所当然。

我偷偷去过哈佛几次，每次都看见Eduardo和Mark在一起，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理所当然？抢走哥哥男朋友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这个心狠手辣的小混蛋，Eduardo还被他骗得团团转吧。

照顾人照顾到床上去了。不，他哪会照顾人，Eduardo照顾他吧。

 

11月15日

今天Eduardo和Mark去一家昂贵的餐厅吃饭。

我乔装打扮混了进去，看了眼菜单，实在无法相信Mark有这种层次的消费实力。难道要Eduardo买单？丢人。我加了两道菜，先帮他们结了账。

我扮作服务生上菜，压低了声音：

“先生，这是本餐厅的特别赠送，请慢用。”

“谢谢你。”Eduardo回答道，他没有注意到我。

Mark明显认出我了，一瞬间眼神变得犀利。

“我先去一下洗手间，Wardo。”Mark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他问我。

“是你要干什么吧？”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别打扰我和Eduardo的生活。”

“哈？”我吃惊地挑起了眉，“我不知道你已经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

他没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在乎Mark的张牙舞爪。

我的Eddie宝贝儿没认出我，这件事最让我失望。

 

12月3日

我打算今天出现在Eduardo的面前。

为此，我特地去买了一身新衣服，Eduardo会喜欢的那种，下午就到了哈佛。

我要让他看见我最帅、最完美的样子。

在这场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比赛里，我已经落后一大截了。晚上看到他和Mark一起从教学楼走出来，我还是很想把Eduardo身边那个不要脸的第三者揪过来。

他们走到一盏路灯下停了脚步。

我距离他们不远也不近，能看清神情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Eduardo羞涩地笑了，他把围巾缠在了Mark的脖子上。多此一举的担心，Mark冬天穿短裤拖鞋他会怕冷？

以前也是，那个魔术虽然看上去有些危险，但我已经练习和表演过成百上千遍了，Eduardo还是很担心地看着我：你，你注意安全啊。千万小心。他叫我Danny，我喜欢这个名字。“睁开眼睛啦宝贝！快看我给你一个惊喜！”等到表演成功，不管不顾冲上来拥抱我的也是他。

现在他拥抱的人变成了Mark，Eduardo脸上的幸福让我无法忽视，同时也很不舒服。

够了！眼看着Mark就要亲吻Eduardo，我立刻给Mark打了电话，仿佛攥紧了手机就能让眼前的一幕消失不见。

通话的时候我能看见Eduardo，看不见Mark，我也不想看见Mark。

Eduardo落寞地在原地等候，脸上挂着傻笑。他站累了，蹲下抱住了膝盖，和自己说了句话，口型像Mark。

Mark Zuckerberg你不要太过分了。

 

 

问题：12月3日的晚上发生了什么？

 

Dustin：那天晚上Mark和Eduardo牵着手回来了。啧啧啧。

“什么情况？”我笑嘻嘻地凑上去问。

Eduardo眨巴着大眼睛，还没开口就被Mark拦下了，“谈恋爱没见过吗？Dustin，以后别这么看我男朋友。”

噫——

我正想调侃几句，一把被Chris拉走了。

“他们的事你别管了。”他说。

“为什么？”

“因为……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简单？难得看到Mark露出像正常人类一样的笑容，不管简单还是复杂，这都是很好的改变。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电脑前腻腻歪歪，十分辣眼睛。我好奇走过去看了眼，Mark在给Eduardo讲什么电脑知识……

好的我知道Wardo你是真爱了！我想回答Mark刚才的问题：这种谈恋爱方式确实没见过。

十一点半，Mark“啪”地扣上了电脑屏幕，“我要睡觉了。”

Eduardo已经躺在了床上。Mark仿佛自带GPS定位一样准确地回过头瞪了我一眼。

行行行，惹不起，我消失我消失！

“你说他们俩今晚会不会……”我偷偷问Chris。

“会。”Chris满嘴牙膏泡沫。

“我还没说是什么！”

“会上床。”

“哇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Chris皱了皱眉，好像牙膏有毒一样。

朋友们让我们期待一下今晚会发生什么吧嘿嘿嘿。

ps，我当晚终于和Chris睡在一张床上了！

pps，真·纯洁的友情！不要瞎想！

 

 

Chris：其实我对Mark和Eduardo的感情一直有点担心，似乎还有另一个人横在他们中间。

Eduardo有时会流露出莫名的哀伤，他从来没说过，我也没法问。我当然很希望两位好朋友能顺利在一起，从此走向幸福的未来。可惜现实很多时候不如想象圆满。

至于Mark，很多时候我根本看不懂他。他知道些Eduardo不知道的事情，审视的目光让我觉得他的冷静超过了正常的恋爱。

难道他心里把感情一分一分算得清楚？我不愿意这么想，这有点可悲。

Mark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类似海平面下隐藏的冰山，我们都对水面下的那部分胆战心惊。我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一天，Eduardo义无反顾地撞上冰山沉入海底。

他们确定了关系，Eduardo的表情分明是期待上床。Mark在讲什么编程小百科啊，天啊，他是怎么找到男朋友的？

深夜我被一声巨响吵醒，急忙走出去查看情况。

Eduardo不见了，Mark手里拿着Eduardo的大衣，愣在原地。

“Chris，不要走，你去哪了？！”Dustin翻了身，扑腾着像沙滩上挣扎着的濒死的鱼。

现实很多时候不如想象圆满，哪怕最后一秒也有可能把事情搞砸。

寒风拍在玻璃上发出骇人的声响，这种天气，Mark居然让Eduardo没穿外套就走了。

 

Mark：晚上Wardo贴在我身上，离我太近了，太近了！

这当然是好事，只是今晚的一切太过突然，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是有计划的。这么说是不是显得太处心积虑了？高中快毕业的时候第一次见到Eduardo，我就在琢磨着怎么把他从Daniel身边抢过来。

天时地利人和，我成功了。

Daniel拜托我多关注Eduardo，废话，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这样倒像是有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只是不应该是现在。最近Daniel在附近活动。他难道还想翻盘？Eduardo向我表白，这怎么行，我早都想好了告白的时间地点，不应该是现在。

不过另一方面来看，夜长梦多，确定关系也算是安心了。

我倒要看看Daniel能怎么办。

“Mark，你在想什么？疼……”

“啊对不起。还好吧？”

我沉浸在思绪中，握住Eduardo的手加大了力道，他抱怨着。

“没关系，你在想什么呀？”

“……编程的事。”我撒了谎。

Wardo拉着我躺下，我推断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他侧着头看我，眼神温柔又真诚，“Mark，既然决定要在一起，我们都诚实一点好吗？”

“嗯？”

“我先说，”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我黏人，爱吃醋，爱漫无边际地担心，很多时候看上去是你需要我，其实是我更需要你。我知道你有时候嫌我烦，别否认，我能看出来。但是我觉得这些问题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我没嫌你烦。”

“可是，我经常搞不清你在想什么，比如刚才，你明明在想其他的事情，把我的手都掐青了，你又不跟我讲。”

他在等待我的坦白。

“你不说话了吗？”Wardo坐起来，“如果你是这种态度，恐怕我们以后也没办法好好沟通了。我喜欢你，Mark，但我有点伤心。你不相信我，也不让我走进你心里。”

我心烦意乱，今晚不是个适合敞开心扉的日子。

“我没有安全感，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Eduardo低着头，小声说道，“把在外面没完的话说完吧。我在认识你以前，谈过一次恋爱，我当时确实非常非常喜欢他，这我不能骗你，喜欢到幻想天长地久的程度，后来他突然把我甩了……”

“去找你的魔术师前男友！”

完了。Eduardo起身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眼睛像受伤的小鹿——

“……我没说过他是魔术师。难道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吗？……我们先冷静一下吧。”

Chris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Eduardo已经落荒而逃了。

我让Chris回去睡觉。我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一气之下打开电脑继续编程。

那个给全校男生排名的软件，我只差最后一步了。

凌晨两点半，我需要Wardo的公式，但是他走了，门摔得震天响。

他怀疑我不爱他。

 

Eduardo：我第一次摔门，第一次风度全无，只有Mark能让我变成这样了。我希望这是人生仅此一次的体验。

Mark没有追出来，我连大衣都没穿，他大概注意不到吧。我一推开宿舍楼的门，就被大风打回来了。这个时间大家应该躺在被窝里，应该抱住冬天穿短裤拖鞋也依旧温暖的男朋友，应该各种姿势疯狂做爱，唯独不应该缩在Kirkland门边黯然神伤。

真惨。卖火柴的Eduardo Saverin。

刚开始我没有多生气，只是想听听Mark的真实想法。我也没期待他今天把一切都告诉我，但凡他哄我几句，都是一个不可描述的完美结局。我把Daniel的事情告诉他，他的反应让我没办法再呆下去。他没有追出来。

Mark Zuckerberg，每一步都准确做出错误选择的人。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这么久都是怎么看我的，当成一个笑话吗？

可笑。外面开始下雪了，我穿着单衣走进雪中。

这确实是一个“不平常的晚上”。

我冻得发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艾略特走去。被风吹了吹好像清醒了一些：我又不是非Mark不可。

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给我披上一件外套，果断地抱住我。

Daniel。

我挣扎着，但已经没有力气了，在温暖的怀抱里缴械投降，甚至还带一点哭腔，“我不想见到你……”

“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Daniel亲了亲我冰冷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脸，“我很心疼。”

“你还……你还知道回来！”我一开口根本控制不了情绪，把所有不痛快发泄在Daniel身上，“我不要理你了！！你走……你放开我！”

“是，都是我的错，你受委屈了。”他温柔地安慰道，紧紧抱着我。

 

 

TBC

 

 

丹总杀回来啦！